齐砚笑着扯她帽子上的蝴蝶结。
“别扯,都歪了。”方草别着脑袋躲开。为了方便戴草帽特意编的两根麻花辫甩到了肩膀上:“别看我了,很像村姑是吗?”
“最漂亮的村姑。”齐砚把麻花辫放到方草胸前,顺便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下。
方草低着头偷笑。
肯定不会被人误会在搬运尸体的,哪有人胆大包天到一边丢尸体一边亲个没完的。
坐着坐垫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、一加速车身就摇晃车窗就哐当作响的小客车进了村子。
方草脑袋探出车外惊讶地摇晃齐砚的手:“我们这里也修上柏油路了。”
在村口下了车。午后的太阳当头照下,把路面都晒软了,走上去噗哒噗哒粘着鞋底。
方草从书包里掏出雨伞:“早知道也给你买个草帽了。”
齐砚接过伞,两人向前走了没多远,柏油路便断了。
“只修到了这里啊。”脚步踏在遍布着散碎小石子的土路上,方草歪头问齐砚:“你还没见过这种路吧?这种路晴天的时候还好,就是有点坑坑洼洼的,就怕下雨,一下雨全是泥巴,车子都骑不动,还特别滑。”
方草带着齐砚绕了几个弯,在一扇铁门前停下。
棕红色的铁门锈迹斑驳,剥落的油漆在上面片片卷曲着。院墙外面已被野草收复失地,叫不出名字的几种野草野花长得蓬蓬勃勃,几有半人高。连墙头和门前铺着的红砖缝里都冒出了株株野草。
齐砚走到门前,看了看落着厚重尘灰的铁锁。
方草从口袋里掏出钥匙。
她扭头看了下错对门的邻居家门口,把钥匙插进锁眼。
开了锁,进去后把门轻轻关上,挡上门闩。
院子里野草同样茂盛,门廊下斜倚着的农具都生了厚厚一层锈。
方草从口袋里掏了些纸擦掉铁锹把手上的土,她拿起铁锹,犹豫了下,松开手向门口走去。
走到门的左边,她蹲下身,抽出墙上那块活动的砖。一枚颜色有些暗淡的钥匙躺在那里。
齐砚跟着方草进了屋子。
房间很大,正中间放着一张四方高桌,右手边是一张暗红色的大床,床头上面贴着一张有些变形了的婴儿画报。屋里的家具和日用品都放在原来的位置,和水泥地面一样积着一层厚厚的尘灰。
方草推开左手边的门。里面那件屋子只有大屋一半大小,光线也暗许多,靠墙放着一张小木床,墙上面整齐地贴着些东西。
齐砚走过去。
是奖状。
方草同学在一年级第一学期德智体叁方面成绩显着,被评为叁好学生。特发此状,以资鼓励。
齐砚拉住方草的手。
方草踩着灰尘向里走了几步。
奖状区的里边,用透明胶带贴着一张彩色蜡笔画的画。因为年深日久,颜料变旧变暗,看起来像脏的污迹。画上面是牵着手的四个小人,小人站在青草绿树之间,咧着大大的嘴巴,笑容明媚灿烂。上方的蓝天白云和金色艳阳旁,用红色蜡笔写着几个稚拙的大字:幸福的一家。
方草看了看,抬手把画撕了下来。
画贴了太久,纸张发黄发脆,一扯便断开了。灰尘飘下来,迷了眼睛。方草眯着眼把画一条条撕掉,随手扔在满是灰尘的地上。
齐砚牵着方草的手走出屋子。
锁好门,把钥匙放回原处。拿起铁锹,向大门走去。
快走到门前时,方草看到了墙边的枣树,她停下脚步:“小叶刚死的时候被埋在了这棵枣树下面。那时候我总梦见她站在树底下叫我,等我去抱她,带她出去玩。醒了后我站在树下面往上看。枣树也开花,但花很小,离远了都看不清。我就总想为什么要种枣树呢,如果种的是桃树杏树是会开好漂亮的花的树就好了,妹妹喜欢开得大大的花。还好后来……埋我妈的时候,把她带过去埋到一起了,虽然地里没有花,但有我妈陪着她了。”
齐砚轻轻抱住她。
走出院子,齐砚把门锁好。
方草站到墙边,仰头看着。她一扬手,大门的钥匙划出一道轻快的弧线,越过院墙,飞进他们刚离开的院子,看不见了。
顺着路向前走,拐一个弯就是奶奶的家。看起来更加破落的木门向一边歪斜着,栅栏里面是屋顶上长满了荒草的土做的房子。
“他走了后,我就搬来这里和奶奶住了。”方草笑着指了指:“齐砚你看,那是用土做的房子,你肯定没见过。”
“进去吗?”
“不去了。我们走吧。”方草拉住齐砚的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