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靠窗边一方茶桌围坐了四个黑脸粗壮的汉子,一边分吃着枣子,一边豪气的喝着热酒。
&esp;&esp;喝了半碗,放下时微微晃荡,酒面上漂浮的一层细小如蚁的微绿酒渣撇洒出来,被浑不在意的忽视。
&esp;&esp;瞧见蒙着面纱的主仆二人踏进来,也只看了一眼,便面色沉唏嘘的收回:“这贼老天不开眼,昨日里又死了十几个,城外义庄收尸都收不过来。”
&esp;&esp;对面的人一碗饮尽,咂摸着嘴,满脸络腮胡也被酒渍沾湿,道:“喝这一口酒才算活过来!”
&esp;&esp;说完,才去回应:“别提了,这退水之后反复的劲也凶悍的很,昨夜里,我险些被水冲走再也回不来。”
&esp;&esp;“能活着坐在这,喝上一口酒,都实是祖宗眷顾。”
&esp;&esp;“不过,今日正午冯河说这洪水已然退了,你说,此话可真?”
&esp;&esp;“那冯河不过是个一事无成的落魄举人,靠着官府救济的那点微薄俸禄不至饿死,整日里疯疯癫癫,他的话怎可信得?”
&esp;&esp;那人不再争辩,眼底却有些对“冯河”的信任,要他说,冯河虽然蓬头垢面像个疯子乞丐,大小也是个举人老爷,必然有几分真才实学,更何况,几次大涨他都说准,这退水之说总有几分可信。
&esp;&esp;他路上听着,已有不少人说出此话。
&esp;&esp;姜回要了壶热茶,在他们旁边不动声色的听着,目光看向这人多了几分打量。
&esp;&esp;麻衣打扮,脸上有着突遭大难的苍涩,短胡平额,瞧着少言普通,眼里却很有几分通透。
&esp;&esp;“今夜要是再去堵堤,老子可不去,大门一关,万事皆了。”言语之间不像赌气,更颇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然,那络腮胡的壮汉又道。
&esp;&esp;不堵堤会死,堵堤也难保能囫囵个回来,一次十次他还有些为些为保家舍豁出一切的勇莽,现下却只剩下惶然和疲累。
&esp;&esp;半月有余,朝廷未派一兵一粮,显然已经放弃了他们,也对,这赣州贫瘠,也不曾出过什么王公宰辅,没得个什么大官念着家乡情分进言两句,好解解这危困。
&esp;&esp;既没什么用处,舍弃他们这些连逃都无处可去的湖边一痕、余舟一芥,也委实算不上什么稀奇。
&esp;&esp;肉食者私以自利,谋以价值,这世道如此。
&esp;&esp;姜回也并未开口阻拦,而是在小二上茶水时状似无意的打听了两句,得知了那人的住处。
&esp;&esp;等小二再折身时,只见桌上热茶分毫未动,旁边整齐搁着十五文钱。
&esp;&esp;至于那主仆二人,早已消失不见。
&esp;&esp;作者有话说:
&esp;&esp;谢谢喜欢!!!\o/
&esp;&esp;第68章 、冯河
&esp;&esp;◎穷椟无珠◎
&esp;&esp;漆夜寒风深垂,如雨丝无孔不入,沿路篱笆上结着白白小巧的花,被这寒风打落,凋一地衰荣。
&esp;&esp;小朵白花被夜风卷动,忽高忽低的飘荡,有一片夹在城中布告缝隙,上面被淋的字迹残缺不清,只依稀能辨认出“为抵洪水之灾,护万千黎民安泰,一户出一丁,两日方一歇。”这几句。
&esp;&esp;柴家自然也是这其中之一。柴冬无旁的弟兄,家中便只老父老母发妻小儿与他五人,这出丁自然便落在他身上。
&esp;&esp;不大的茅草屋里,透出些温暖和煦的昏黄光晕。
&esp;&esp;“两日一休,日日出去抗洪堵堤,东儿莫要再推拒了。不吃这身子怎熬得住。”柴母边说边拭泪,鬓边银丝似乎又添一缕。
&esp;&esp;又拉着芳儿的手劝道:“媳妇,你只管喝下,冬儿吃娘这一碗便是。”
&esp;&esp;赣州洪灾,连日来雨水不停,城中得风寒的百姓数不胜数,导致这伤寒药也被哄抬了价格,柴家自然是不堪其负。